连续三年，每年春天，都要读孙犁的文学理论。这在他晚年出版的《耕堂劫后十种》的散文集不同的文章里。比如，他谈各个朝代的文学的发展，是连绵起伏的群山，有高峰，有低谷，构成了广袤的画卷。他坚持性真说，情真论，所写的情感要经过阅历的锤打、凝练、实事求是，要善于挖掘发现蕴藏着的真情实感；写作要从经历过的心灵里来；要淡泊名利，要朴素，要含蓄，要把情感冰藏，平淡叙述；写作上形式的不完整，闻鸡起舞也是可以的，但要有灵动的情真..... 我爱孙犁。他的一生是不断反省、朝内、不断观察，外汇于心，冷静打磨，化作心灵的水露，奉献于文学，其实是奉献给真情真性，用沉潜、特别的角度，发掘、丰富人类心灵世界，试图修葺的一生。 他对自我的反省，归结起来有两点：做人、写作上是否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，他晚年回顾自己，说过很多夸张热情的话；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，个人情感上情和欲的界定。他爱女孩子身上展现出的原始美德，四十岁后，他在情感的处理上经历过痛苦的时期。他归结，自己的欲大于情，就压制了自己…… 引述一段他写在《寒夜丛谈》上的书衣文录：＂余在青岛时，伫立海滨，见海鸥忽下浴于海水，忽上隐于云端，其赴如恋，其决如割。痴心相系，情思为断。小钟滴答，永志此缘。”他曾于青岛疗养，他决心割裂时，曾站在海边岩石上，信物投于海..... 他的文学理论朝向实际人生的真理。文学服务于人生，他孜孜以求的是以现实为观照精神世界。他战士修行，他的笔是一把明亮的匕首。
去年9月初录制《红楼梦》，想去深山里，就为沉浸在曹雪芹的艺术真境，品味他参透的人生真义。为赶播出，周末基本不休息，真当个大事情，思想上重视，行动上卖力，身体却频频告急，三次急性肠胃炎，三次重感冒带连鼻炎发作，持续一个多月的咳嗽......历时五个月，曹雪芹真迹八十回录制完毕。 因为第一次录制长篇小说，听了些名家后，对于声音、情感张力的再现不满意。整理录音中，在做笔记，浅些的如文字读音，诗词中的典故....有很多传神的好词，我常看着呆上一阵儿，记下来，再写在便签上，放在抬眼可见的案头..... 近年来，每次阅读，都有不同的体会，这次因是录制，体会就更深入，这些体会形成了欠缺系统的文字。《红楼屑谈》《夜读红楼》，现在整理修改《红楼绣影》。大的方向上，对红楼的理解是朝深细发展的。  3 近日读贝多芬的日记、札记，读到这样的话：“不许你做人。只有别人能做人，你却不能。对于你，再也没有幸福了，除非在你自己的里面，在艺术的里面去找。──上帝啊，给我战胜自己的力量罢！的确不容许任何事情将我束缚于生活。” 2017年初，我曾在日记中写：“现在我明白，我是不该有任何负累的，每一颗灵魂，都该简单、轻松，享有神赐予的每一项奇迹。时空中的我们不该有年龄，每一个人都是孩子，老人是，中年人是，小孩子是，我们应该手挽着手，一齐在阳光下做游戏，我们每一个都该快乐而单纯，尽管有死亡，有忧伤……” 经过生活多年的历练，打磨，我更明确了一点：我的一生是朝向精神的一生。我的一切思想、行为服务于灵魂的通透、丰盈。 无疑我是幸运的，可以按照本心来生活。工作上新的开始是在录制《唐诗鉴赏辞典》。 如此安静，我做着自己的事情。一点一点抚摩细处的纹络，情感的脉理。
我喜欢清浅的美，简单。我喜欢发现的惊奇，蕴藏着的奇异。《常见野花》，休息时会翻的植物普及书，介绍华北常见花草，翻时心静。春日的周末，带相机出去，用镜头看花草。回来台式机整理图片，更深的沉浸在它们的细节......是种好的休息。
我一般凌晨醒来读喜欢的书，近日读完蓝蓝的诗集《唱吧，悲伤》。 一回想，对诗歌的喜爱近三十年了。隔着三十年回顾，那个初萌的小女生，每天叽叽喳喳。她和爸爸讲：“爸爸，我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写成诗！”最爱唱歌，每天不停地唱，唱的间隙也曾兴奋地对爸爸宣布：“我觉得我唱得比毛阿敏好！”如果我有女儿，她也该会写诗了，萌动中有对爱纯洁的向往，就像当年的我一样。 三十年间，我没间断过对诗歌的阅读。我痴迷过写诗，从十三岁到十九岁，我不能确定那是诗。 这么多年过去，这几年，我偶尔又写写诗，我问自己：诗到底是什么呀？ 细雨中的忧伤？孩童稚嫩的呼唤？鸽子眼里的泪水？ 古老铜器的光泽，时间深处的回声？ 我不清楚。但有一点无疑，好诗是神的发音，神的赋予。 我喜欢的诗歌，是诗人沉心静气的观照、不断地打磨。它的光环是苦难，是永无休止的劳作。它的内核是诗人试图把握住的，由巨大的虚无内沉而有的理性，是真实的热爱，是坚韧不屈的头颅执拗地朝向，是决绝…… 不是这样的诗歌，我不爱读。
这两年，我反复读老子的《道德经》。我有时会逼自己，在精神的进取上，嫌自己不够努力。和《论语》相较，思想上，我更偏爱《道德经》。践行的指引上，我侧重《论语》；老子和孔子都是感情丰富的人，他们都曾历经心灵的苦难。老子选择了归隐，孔子选择了在人间实现他的理想，最后心碎。这两种处世姿态，哪个更高妙？孔子是悲剧更深者，是人类历史深处的痛哭者，老子是孤独更深者。一个出世，一个入世，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个平衡？ 这于我是个命题。  7
从二十几岁开始，我通过书籍接触不同哲学家。三十岁后，结合现实经验，对哲学书情有独钟，近几年也读了些心理学的书，是试图了解人生的真相。前两日，我刚读完一本柏拉图的《认识你自己》。哲学家们揭示的人世间的道理，同一的部分是很多的。我对哲学的审美，也是建立在为人生的基础上的。不做学问，细究每个哲学家思想不同处，于我没有意义。买来柏拉图的书读，是因他的神学思想，对基督教思想有奠基，我好奇他的先知。业余绣十字绣时，在听武汉大学赵林教授讲的《基督教与西方文化》的课程。喜欢他讲课，又买来他三本书。
毛姆：“你要克服的是你虚荣心，是你的炫耀欲，你要对付的是你时刻想要冲出来想要出风头的小聪明。” 寂寞更深处的行走，没有有型的冠冕，却会有一个人真正的独立和良心。 就先介绍到这里吧。 感谢董悭老师的倡议，没有他的倡议，不会有这篇纪录我现时思想的读书文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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